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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錯覺
“好奇是何等優秀賢惠的女子，能嫁給韓公子。”
彷彿是望著心愛之人與一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拜堂，成親啊，何等喜事，他身邊的女子卻不是自己……曾經風月，海誓，不過泡影。
那股熏香像是附身灼心的火舌，我開始覺得頭暈無力，而這位陳小姐眼眸裡，慢慢爬上冷漠，冷至極點，寒人之骨，她轉身離去，而我越發無力，眼前之景逐漸模糊，直至倒下……
隱約之中，我聞到了一股清香，淡淡的白鬆香……還有一絲溫柔的，橙花香……
上卿大人……上卿大人……是你嗎？
我拚命想睜開眼，我害怕下一瞬，你會離開，我會再與你相隔兩界，譬如萬裡迢迢，山海皆阻，雲霧四漫，我尋你千百度，萬千春秋，你卻埋身於霧裡，那麼的不真切……
我想伸手，哪怕是一次小小的觸碰，哪怕隻有一須臾，我也想，非常非常想，可是上天就是與我作對！我的手彷彿千百斤重，抬不起來，無論我如何努力……
上卿大人，你聽得到嗎？昳柳的心跳，你聽得到嗎？你是我心缺口的貧瘠啊……
施府
香風嫋嫋的博山爐，墨綠珠簾，倦意的陽光下，蒙灰的古琴……
是施府。
我拍拍沉重的腦袋，我怎麼，怎麼回來了？
“石楠……石楠！”
“小姐！小姐你醒了！”
“石楠，上卿大人！是不是！”
“啊，什麼，小姐……”
我緊緊抓住她，眼淚流轉流轉，滿心急切、期待。
“小姐，應該不是那位……您上次同奴婢說的，是……是……”她似乎怕傷了我，猶猶豫豫說不出口。
“是韓公子。”
我手一鬆，淚一滑……
真的不是你啊……
等我清醒一點，我才細細理清了思緒。為何我會收到那張字條？而我去了，來人不是何淵，而是陳家小姐陳棠。為何韓綺會知道我去泉黎閣，料到我會遇難並及時施以援手？為何我後來會暈倒？那股香究竟是什麼？陳棠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？
太蹊蹺了。
知道我心繫前朝上卿的人並不多，唯有我的閨中密友——陳蓁，貼身婢女——石楠，還有我的妹妹——昳姝。
陳蓁麼？她是陳棠的姐姐，可我並不覺得，她會把我的閨中心事告訴陳棠，她們倆也並不熟絡，隻是同府小姐，一嫡一庶，且陳棠應是不大愛說話的，我與她甚至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……
石楠？昳姝？那便更不可能了……
那或者，是陳棠在我與陳蓁閨中私談時，偷聽到的？
姑且這樣認為。
那麼，韓綺如何得知我去泉黎閣這一訊息？
後來知是湯伯告知於他，但當時他行色匆匆，似已經知道我會出事……
很顯然，是有人提前謀劃好一切。我又想到陳棠之前說的那番話，不難想，她應是傾慕於韓綺，冇想到，心上人的新娘，不是自己，心生妒忌，或是恨意，誘我至泉黎閣，那股異香，不是毒，便是藥，目的往小處想，是想毀我清白，往大處，直接是想要我性命……不過，性命應是不大可能，畢竟，她也同時喊來了韓綺，應是想讓他親眼看到我清白被毀……
想通不少，我又詢問了石楠當時回府之情景，她道韓綺當時意識到不對，及時救下我，繞路至醫館為我解了毒，再繞路從後門送我回府，中了什麼毒，他並冇有說，隻叮囑道，讓我好好休息，不要多想，他會給我答覆。
末了，石楠緊鎖的眉頭舒開些，笑著說：“小姐，您好福氣啊，這韓公子對小姐，是有情意的。”
我無力一笑，倒覺得，石楠這笑，略有刻意。
“這事不必告訴——”
“阿姐！”昳樟在門外喊。
“昳樟，你來了！”我理好衣物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，笑著迎出去。
“阿姐，你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好啊？”我與他步於竹亭旁小道，他輕輕問。
“阿姐常年有鼻淵，如今快入冬，乃換季之時，更是容易複發，你又不是不知嘛。”
“哎呀，阿姐都要嫁人了，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，將來如何照顧我外甥，外甥女？”
我被氣笑了，拿暖團扇敲敲他肩，“你哪來的外甥外甥女啊！再亂說話，我就算嫁人了你娶姑娘了，也照樣打！”
“阿姐阿姐使不得使不得，”他故作正經，“你忘了，上次你失儀被父親看到，罰的——不——輕——呢……”
我一揚暖團扇，昳樟還昂起頭示威兩下，又縮一邊去了。
“你呀，哪有進士郎的樣子？”
十七歲成為進士，雖為榜末，但如此佳資，也應是為天下人所仰慕，為天下人之表率，我以為昳樟會變得沉穩內斂，可反而是變本加厲呢……
“阿姐，前幾日，我見到你那未婚夫婿了。”他淡淡說道，還偷偷瞥了眼我。
“哦，是嗎？如何？”我佯裝感興趣，心卻涼了半分。
“阿姐，他應是個好人，嗯……”他挺住腳步，清風小徐，竹林歇歇響，“你並不想嫁人吧……”
我愣了一下，複又自然地笑著，“昳樟，我是施家的嫡女，從來就不應有什麼想，與不想。我不信天命，卻信機緣，或許，這就是機緣……”
他與我不再言語，隻是靜靜地，聽著風呢喃，竹思語……-